# 這一年我放下一切,全心全職照護父親
文魯彬
2012/11/14

圖片轉載自:自由時報


文魯彬忽然消失在環保運動場上

大概很少人會相信,我離開台灣近一年的時間,是在美國全心全職陪伴照料父親。自1977年起,離開美國原生家庭長達35年,2011年11月底,筆者時任綠黨召集人,身負開發綠黨票源重責大任,卻在台灣總統立委選得如火如荼之際,接獲父親身體不適,必要立即趕回美國探望,當時還擔心「美國在台協會」不知能否給我這個放棄國籍者緊急簽證,還好禮拜天申請禮拜一就面談發出美簽。本以為短暫停留後可速回台灣恢復日常生活與工作,詎料,一待就快一年,目前歸期仍未定!

快60歲的我回到父母身旁,重拾與九十多高齡的雙親共同生活,才感到老人家各面向問題的嚴重性,包括現今美國社會既定模式所造成的、父母不麻煩子女的心態,以及子女因錯誤感覺而誤判父母的需求。母親在2012年2月先一步離世,父母結縭相伴70年,父親非常依賴母親從未獨自面對過社會,原身體健朗還可泳游,忽然手腳衰弱加上喪偶,可見老人家在身心靈的焦慮及焦躁。

2012年6月及8月因有要事我曾回台灣兩趟做短暫停留,每天早上打電話向在美國的父親問候,他就聲淚俱下訴說人生無趣。基於對父親放不下心,筆者放棄多年來盡量不搭飛機的自我減碳要求,及降低個人生態足跡也暫拋一邊,甚至幾乎放下在台灣的一切工作,就單純待在美國照護父親,以致許多夥伴或「敵營」都感到奇怪:文魯彬怎麼忽然消失在環保運動場上?

以招待客人的方式與返家子女相處

35年來我大部分的時間都在台灣,兄姊雖然年年都會回亞利桑那州圖森(Tucson)探望爸媽,不過是非常表面的。兄姊在探望雙親時並沒有住在家裡,反而選擇住在飯店,減少了與父母相處的時間,而父母對待兄姐就像「招待客人的爸媽」。兄姊對雙親生活情形是狀況外,或許也不想瞭解,而實際情形是:爸爸近幾年來獨自擔負照顧媽媽,身心靈壓力很大。回去後我發現情況很糟,但我很認分地把自己當作外國人,凡事都會請教兄姊,事後發現他們也搞不清楚父親真正的需求--「九十多歲高齡的爸爸現在真正需要的是與家人同住」。

從亞利桑那州搬到奧勒岡州再搬到威斯康辛州

母親過世後,我就聽從姊姊的工作分配,也不好意思說什麼,反正美國人有他們處理事情的模式,在父親也同意之下,我就把九十多歲的他,從與母親定居32年的亞利桑那州圖森遷移到奧勒岡州二哥家。不久之後,才發現爸爸所需要的照顧並不是想像的那麼單純。於是姊姊就開始遊說爸爸搬到她那邊—威斯康辛州的麥迪遜。因在台灣待久了,認定父母住子女家乃天經地義之事,於是讓我與父親都誤以為是要住到姊姊家,沒想到姊姊反而安排爸爸住進一家專收失能的安養院,心想荒謬至極,尚能自理生活的父親哪堪待在那離天堂更近的地方?我陪父親忍待了二週,找到可安身之公寓後,迅速「逃離」那家安養院,姊姊非常不以為然說「難道台灣沒有這種地方嗎?」。我沒有理由怪兄姊,一直以來爸媽就傳達「不可能和小孩子同住」的訊息;另外,美國社會風俗及國家體制架構對三代同堂是很不友善的,這也是美國與我心目中的台灣社會侍奉父母差異最大之處。

雖然兄姊一片好意,擬找住家附近安養院,以便就近照顧父親,但我現在的想法認為,當時根本不應接受兄姊的搬家指示,其實應讓爸爸繼續住在他習慣的環境,就算他會觸景想到媽媽,也勝於讓他待在缺乏歸宿感與安全感且不熟悉的環境。姊姊當護理人員,用職業的角度處理父親安頓的問題,卻缺乏同理心。因為這件事,導致我與姊姊關係變得非常尷尬。在未找到安頓父親生活的最佳方案前,我應該會長時間待在威斯康辛州的麥迪遜,然後每隔兩、三個月回家(台灣)一趟。還好,75年前爸爸是在麥迪遜附近唸大學,也在當地行醫15年,且附近是媽媽出生長大的地方,所以也不全然是陌生的他鄉。

下一步關注老人照護機制

在物質上我比很多人有較佳的條件,所以可以放下台灣的一切,長期置留美國盡孝道,也算是福報。這一年,我檢視了美國對待老人的機制,心裡更贊許台灣子女與父母同住盡孝道的這塊,真不願意看到台灣風氣正向美國個人主義社會風俗及制度傾斜。台灣人有很多符合老年人身心靈需求的一些傳統有溫暖的作法,下一步我將會關切銀髮族、子女家人、與社會相輔相成照護制度的建構。同時,因為這段時間有很多機會重新認識我的「故鄉」美國,讓我更加肯定當年留在台灣是非常正確的決定,也感謝台灣社會給我一些對待老人和「家」的基本概念,我會加倍努力讓更多台灣人瞭解並珍惜現有的社會資源,而不要盲目地學美國對待老人家那一套。


*僅以本文向老友們報告近況,並問候長期並肩作戰的NGO夥伴們!又筆者最近(2012年11月初)已從威斯康辛州再搬回亞利桑那州圖桑。

*本文完成於2012年9月,亦於2012年11月12日以《同住盡孝道 台灣人讚》為題,刊載於自由時報-D14-家庭親子版-全球觀測站專欄。

文魯彬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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#老人照護